孤焰一边打量四周情况,一边温言安慰:“在我心中,你一直是个聪明善良、值得人敬重的好姑娘,你带领众女子,教她们要爱惜自己,可是你却用轻贱自身的方法杀敌,这样还有谁相信巫祆女子也该被尊重、被疼惜?不管玄焱从前犯了什么错,难道将来不能弥补吗?如果你真那么想我死,我就允许你在任何时候,都可以暗杀、毒杀、围杀……反正你能想到的任何卑劣手段来对付我,但是,不准再这般伤害自己,知道吗?”
昊星身子微微一颤,再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!
自从霍仙斯去逝后,她拼命想达成先师遗志,不免耍尽手段且处事极端,就算众声谩骂也不在乎,在好容易快要成功时,玄焱居然回来了!
所有努力瞬间化为泡影,对于一个万民伏拜且自负绝艺的女子而言,竟沦落到凭借美色这原始本能才有靠近敌人的机会,这实在是最大的耻辱与最卑微的选择,这一刻,她直是羞愤欲死!
可这个恨之欲其死的敌人,明明占着上风却总是手下留情,且有着真切的关心和包容,教她如何不迷乱?
原本该消失的恶人竟以这样的身影闯入生命,又教她如何不震惊?
她缓缓睁开双眼,两人四目相对,黑暗之中,玄焱的容貌变得模糊不清,唯独一双眼眸晶亮得似能透进她灵魂深处,又深邃得无可见底,四周冰冷的气场竟似暖了起来,暖得犹如春风拂过,融化了所有肃寒杀意。
她像着了魔般,再舍不得移开目光,甚至想不顾一切投入那宽阔厚实的胸膛里,哭诉长久以来的委屈,忽然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升起,她觉得眼前男子并非是玄焱,而是世上唯一懂得她、令她心动之人!
“非非入迷”的香氛流转在小小黑暗中,浓郁甜腻得教人无法自拔,她内心越挣扎、越是脸红心跳,发肤上的迷香也越加奔放,融合着彼此的气息,放肆地燃烧,令她燥热得仿佛要酥软融化……
她对自己竟然会在这时候情思荡漾,既厌恶又心慌,窘急间,白透的肤光渐渐晕染上一层薄薄粉霞,眼底的冰寒却慢慢化为如水柔情……
孤焰虽不明白她复杂的心思,但那双烟岚雨蒙的眸子流转着如慕如诉、幽怨缠绵的情意,彷若楚楚故人,教他也情不自禁地沉沦……
“梦儿,你为何伤心流泪?”
他心中轻语,几乎要低首吻去她迷蒙的泪水,就在心尖微颤的剎那,一把冰冷绝情的话语骤然从女子樱唇吐出:“你曾经那么残忍,此刻再好又能弥补什么?我永远、永远也不会原谅你!”
那控诉就像是从他内心深处直接冒出的一把利刃,狠狠穿裂他胸口!
教他痛得清醒,却又分不清这严厉的指责,究竟是出于身下的昊星,还是心中的梦初。
这一丝迷离,勾起雪夜分别的那一场凄然,更勾动对梦初的万顷思念,犹如排山倒海般淹没他所有理智与冲动,一切的一切又仿佛随潮浪远去,到了最后,只余心口一缕噬血的痛楚……
恍然间,他体会了花无浪的一番言语:“三年,我在别的女子身上寻找她的影子。”
可自己太沉醉,雪峰上的记忆镌印在灵魂深处,再无法抹灭,只怕不止三年,而是一生一世都要寻寻觅觅那个倩影;
偏偏自己又太清醒,就算真有美丽女子能挑起一时悸动,也清楚地知道那并非是刻骨铭心的情爱,因为他的心早遗落在遥远的雪玉湖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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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焰怕两人又生打斗,再引起混乱,只能以白衫卷抱起昊星,小心翼翼地弯身探循空隙、清除四周障物,退离崩塌处,寻到毡帐另一个安全角落,将她放在那儿,然后独自向外走去。
寒风里传来他平淡得近乎冷漠的声音:“你先等着,我去找件衣衫给你。你走后,记得让画儿……月画过来。”
营账里顿时空荡荡的,昊星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之中,望着玄焱离去的背影,心底涌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,竟是理不清的羞愧、难堪与落寞:“焱,真是你吗?画儿?你为何唤得如此亲切?你……真变了吗?”
无情的朔风不停地从点点破孔飒飒灌入,吹刮着她单薄的身子,吹乱一地飘然的青丝,也吹醒了不堪的回忆……
半年之前,也是这样的狂风寒夜,也是这样的旷野暗地,玄焱一样猛力霸地道压制着她,且拥抱得她几乎无法喘息。
只是,剎那间,银光一闪、红雾飞洒,交织出一幕惨烈无声的逆反暗杀,那狂热炽爱的男子气息瞬间冻成一片冰寒死寂!“为什么?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……”
玄焱无可置信的痛苦眼神、最后的话语,至今还停留在她脑海挥之不去。
“焱,我们已走得太遥远,远到你无法回头,而我……只好送你离去!”
她不该怕冷,可寒意却丝丝沁出,冷得她浑身发颤、手足僵冻,仿佛被那人取走心口的一缕热气,但他白衫上余留下的气味,却透着一丝苦涩的温暖。
她没有等人回来,自己狼狈地扯下一块布幕披在白衫外,默默离去,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居室,那是位在金鎏宫至高处,一座清静的小阁宇,象征着仙司圣洁出尘、尊贵无比的身分,她抬眼瞥见牌匾写着“参商阁”,心底竟是说不出的讽刺与凄凉:“阴阳本该两隔,参商永不相见……可为什么死去的人又复生回来?”
2媚熹早在居室内等候,一见到昊星归来,立即上前紧拥着她,欢喜拭泪道:“你终于回来了,可急死我了!”
见昊星双颊红肿,两眼茫然失神,神色苍白憔悴,身披男子内衫,想是情况惨烈,万分心疼地道:“回来就好、回来就好,什么都别说,我服侍你沐浴,然后好好睡一觉,什么都别再想了!”
媚熹见昊星恍若不闻,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便抱起她进入浴池,默默地为她解衣、梳洗,哽咽道:“你……你何苦要自己去受罪!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不是对手,去了就是白受折磨,你去或者还有一丝机会,可你是冰清玉洁、尊贵无比的仙司,怎能受这等屈辱?”
她将香露轻轻擦拭在昊星珠滑玉嫩的肌肤上,怜惜道:“玄焱就算立地成佛,会放了所有人,也绝不会饶过你,能捡回小命已算幸运了!可怜的孩子,让我瞧瞧你伤了哪儿?”
看来看去只见昊星肤光如雪、凝如羊脂,除了双颊红肿外,并没有其他伤痕,心中甚觉奇怪。昊星神思迷茫地倚着池杆、娇躯寒颤、声若空谷地喃喃自语:“我明明已杀了他,可他……居然复生了!这次……”
她心中交迭着那席温暖的话语和冷漠的背影,凄然道:“我们之中,总有一个人要真正死去!”
媚熹连忙搂住她香肩,焦急道:“你杀玄焱的事只有天知地知、你知我知,他既然放过你,就表示不会再追究,你也别再主动挑起!他三番两次活了下来,就是命不该绝!师父已经走了,这么多姐妹都倚仗着你,你千万别做傻事!”
昊星想起肩上重担,慢慢敛回心思、收起多余的情感,问道:“姐妹们伤得重吗?”
媚熹叹道:“丹药组的姐妹正在医救,小命是都保住了,你这个孩子真是的!当时你明明还活着,为何不出声?要是……要是射死了你,可怎么是好?”
昊星冷声道:“能拉着恶人下地狱,就算死了也值得!我已想好计策,既然我们拿他没辙,就借刀杀人!”
媚熹柳眉一蹙,道:“借谁的刀?”